《觉园笔记》节选02

颜公义举

清道光、咸丰年间，四川省威远县的颜昌英先生，字厚庵，年轻的时候家中极为贫困，几乎生活不下去了。他与李某是亲家，也是一样的贫穷，二人同时受雇于某盐商。他做事勤奋，谨慎小心，东家令他担任会计，主管出纳，更加精益求精，从来不会出错。东家对他更加倚重，然后把攒下的辛苦钱用来入股，获利逐渐丰厚起来。凡是经手的事情，没有不获取丰厚利润的，于是后来就独自经营盐业。

咸丰、同治年间，当地遭遇蓝朝鼎、李永和之乱，井灶大多荒废了，颜公尽心竭力着手恢复起来，所开凿的盐井没有不成功的。甚至是他人筹集款项计划凿井，请颜公为其选定地点，只要一经他指示，盐井的卤水多且盐分高，还能出火。所以每次都提取干股作为报酬，因此每年的收入就更加丰厚。颜公和李公相互提携，屹然是当地盐商界的领袖了。

颜公乐善好施，大行布施，凡是鳏寡孤独、老病残废的人，他都亲自周济，定为惯例。周边几百里的桥梁、道路，颜公独力修建的，不可胜数。犍为县的三江镇，是荣县、威远到乐山的关口要道，河道宽广但却没有桥梁可以通过，每当洪水暴涨，过河的人常常有灭顶之忧。河边的一位老人，打算募款建桥，可是心愿还未达成，就去世了。第二年春天，有一位老人到自流井求见颜公，说是从远道而来，必须面谈，不过几句话，不敢啰嗦以免搅扰。颜公会见了他，请他坐下，坚决不肯坐，就坐在椅子前面的小矮凳上。他介绍了自己的姓名以后，颜公问他这次来的目的，他说：“三江镇因为没有桥，每年常常淹死人。听说先生好善，特来恳求先生派人过去勘察。倘若承蒙建桥，将不胜感佩之至。”说完就走了，不肯多留。颜公派人过去查看，果然应该修桥。立刻命人携带资金前往，招募工人，准备材料，克期兴工。修筑的桥梁高大、宽广、坚固。桥梁落成以后，特地请颜公前往，当地的官员、绅士云集，众人都对颜公的义举感佩不已。问颜公如何知道这个地方应该建桥，颜公说：“是贵处某人来当面请求的。”众人大为惊异，说：“他去年就去世了，怎么会大老远去面见先生您呢？“颜公坚持说是真的，并描述了其人的言语、形貌、神态，果然是河边的那位以修桥为志愿的老人。想不到他死了也没忘记这件事，竟然现形去求颜公，终于达成了夙愿。颜公说：”有功于民就应当祭祀，这是礼数。何况是死犹有灵、克偿其志呢？应该使其作为桥头的土地神，来报答他。“众人都说好。我当初赶考的时候，来回经过此桥多次了，很多年过去了都没有倾斜、裂痕，当地人至今仍啧啧称颂颜公的恩德。

另外，荣县南汪家滩，是旭江的正流。每当大雨过后，山洪暴涨，路人无法渡过。颜公听说之后，派人来查勘地形，将要建桥。河岸边都是土壤，找不到石底，无法安置桥基。颜公亲自来看，住在镇上，打算第二天早晨沿河勘察。当天夜里，下了大雨，河水上涨，冲刷泥沙，旧桥基赫然显露出来。众人都认为是善心所感，水神效灵。于是就在那个位置修建了”福星桥“。到现在已经有七十年了，依然完好如初。其他的种种善行，不可胜数，川南各县，没有不知道颜善人的。

颜公晚年好道，延请眉山刘宝臣先生在吕仙岩，全家拜其为师，深造有得。颜公有丈夫子五人，长子晓帆，经营盐业，也是颇有声望。曾璧光(字枢元)中丞在一个清冷的职位上考中进士，来到自流井筹办留京的费用。人生地不熟，感到很困难。晓帆独自承担，每年赠他数百两银子。曾公十分感恩，等他担任了贵州巡抚，就以军功保举，授予晓帆道台的品衔。三儿子辉山，在修道之外，潜心修行净土法门，即使家人也不知道。后来，一位了明和尚，预言他逝世的时候，只是喝茶一杯而已。他七十岁的时候，召集昆弟子侄，从容话别。饮完一杯茶后，放下杯子就往生了。如此安详，一定往生西方极乐世界无疑了。六儿子紫澜，是我的老师，得到宝臣先生的真传，造诣深邃，善于讲说德行，门下弟子数千人，闻名遐迩。孙子、曾孙数十人，他们家的家风至今传承不替。先生在仙逝之前，对我和门下弟子说：”大劫将要来临，我不忍见，你们会亲身经历。要各自勉力修持，度过此浩劫。这次的劫难既广且久，不仅是四川，全中国在内，不仅是中国，全世界都免不了。“我当时颇为怀疑他的话，不料先生升仙以后，辛亥革命暴发。接着是欧洲大战，现在日寇正嚣张，内讧不已。而日俄、日美战争，眼看就要发生。至诚之道，可以预知未来，是真实不虚的。(取材自黄书云《觉园笔记》，田间读旧书编译)

杀业因果三则

【一】县里某人，家道小康，两代都是以屠为业，家中出了两个疯癫的儿子。一夜五更起来杀猪，按在凳子上，赫然一个妇人，放手后，则仍然是猪。于是不敢杀掉，并认为是不祥之兆。计划把这头猪卖掉，不再做此营生。正赶上当时价格下跌，养着每天耗费不少食料，认为特别不合算。过了数日，又要杀这头猪，按在凳子上仍然是一个妇人，放手后，就又是猪，最后竟还是杀了它。进而家中更为拮据，儿子更加疯癫，家道衰落、一蹶不振，亲友知道这件事的人，都相互劝戒认为是杀业的果报。

【二】县南边八十里五宝镇刘某，年底找来一屠夫到家里，宰杀一头猪，绑在凳子上，俨然是一个人，审视一下，竟然是他死去的父亲，大惊，马上释放它，就又是一头猪的样子了。刘某于是从此就持长斋不再吃肉了。【刘纯讲述】

按：佛经言，畜生多为历劫父母兄弟六亲眷属。佛在世时有一尊者，乞食于长者家。长者正与其妻坐着吃鸡，儿子坐在中间。尊者说，所吃的鸡是前生的父亲，小儿是其仇人，妻子则是前生的母亲。长者不信，尊者就以神通开其道眼，审视之后，真实不虚。于是忏悔发愿，皈依三宝。我们现在看到，刘某的父亲就投生在他家做猪。凡夫没有慧眼，差一点杀了他的亲人。轮回真是太可怕了，杀生食肉真是太危险了！

【三】邑人刘某，从三十岁起，就以屠为业，到六十多岁，累计所杀的猪特别之多。忽然得病，全身肿胀，有如被吹胀的猪。医药无效。他自己反省说：“难道是杀业所致吗？”用力忏悔，决定放弃屠业。疾病有所减轻，肿胀也消退了。虽然还不能健步行走，但是扶着拐杖慢慢行走，也不像此前那么困难了。不久，生计变得窘迫，而张口吃饭的人越来越多。他的儿子又打理起屠业，因为获利丰厚。刘某也听之任之。不久，疾病再次发作，肿胀如故。竟一命呜呼了。

唉！真是遗憾！此前的肿胀，是上天再警告他了。等到他忏悔，而肿胀消退，是上天再次护佑他，给他机会。这时，就应该知道如何取舍了。奈何亲身经历的因果，而又执迷不悟，重蹈覆辙，导致再次惨膺天罚，殒其身命。这真是所谓的“以身殉财”了。佛经云：“诸苦所因，贪欲为本。”确实如此啊。这不是上天在惩罚他，而是其自作之孽。【张玺方讲述】(取材至黄书云《觉园笔记》，田间读旧书编译)

地震因果

在清朝道光咸丰年间，牛树梅先生担任宁远府知府，为官清廉勤慎，政绩显赫，民众一致称颂。忽然有一天发生了大地震，全城房屋倒塌，死伤人数无算，府衙也损毁多处。先生的儿子不幸遇难，他自己的足跟也受伤了，行走很不方便。他感到很愤懑，就写了一篇疏文来质问府城隍神，大意是指责城隍神享受万民香火，却不加以保护。全城这么大，难道都是恶人吗？就连自身为官，也是问心无愧，而儿子竟然死了，自己也受了伤。难道真的是天道不足凭信、神明鉴察也有差错吗？

到了夜里，先生梦见城隍神请他前去，按照宾主之礼坐下，对他说：“先生以文字相指责，理直气壮，可惜不能明了鬼神之道，所以请君前来一谈，以解释猜疑诽谤。凡是浩劫之成，都是由于众人积孽所导致的，绝非偶然。此次地震灾难，冥冥之中已经进行了五十年的调查、记录，凡是不应遭受灾祸的，都已移到别处，如果是近期造下新的罪孽的，又将其移过来，即便是临时也会有出入变化，绝不会漫不加察、置人民生命于不顾。”

先生说：“既然如此，难道全城中竟然没有一个善人？我和我儿子也要遭到罪谴吗？”

城隍神说：“还有三家人家，确实难以在短期内迁走，现在都安然无恙。一家是某街的节妇，三世孀居，抚养一个小孙子；一家是某医生，生平不卖假药，有请他看病的，即使是深夜下雨、道路泥泞，也即刻前去，尽心疗治；一家是卖油糍的老妇人和她的小孙子，全都没有遇难。先生回去查访就能找到，不会欺骗于你。先生的儿子前生业重，是无法逃免的。就连先生本来也在劫数之内，因为居官廉慎，所以得以从宽，只是伤了足跟。总之，神天赏罚，慎之又慎，决不偏私。既无无妄之灾，亦无幸免之理。先生勉力做个好官，将来会升到‘陈臬’(按察使的代称)的官职。”

先生辞谢，并致以歉意。醒后到处查访，果然找到了节妇和医生，都是全家安然无恙，只不过因房屋矮小，被两侧的房屋遮挡住，所以没有发现。只有卖油糍的老妇人，经过多次查找，才在房屋椽子支撑形成的角落里发现。向她询问，说平时在这里做生意，凡是遇到老弱残疾的，即使钱不够也卖给他们，偶尔也会施舍，不要一文钱。在地震前一两天，买油糍的人忽然增多起来，供不应求，于是带着她的小孙子夜里做油糍以备出售。地震发生后，祖孙二人被盖在倒塌的房屋下三天，就用油糍充饥，因为压力太大自己无法出去，没想到现在得以重见天日。先生大为惊奇，从此以后深信鬼神因果的道理，更加勉力做好官，后来果然升职为四川按察使。

编者按：这则故事让我们领略了天地鬼神、因缘果报的神奇可畏，实在是不可思议。为了验证这则故事的真实性，笔者特地作了一些考证。

关于牛树梅，历史上确有其人。牛树梅(1791―1875)，字雪樵，号省斋，甘肃通渭人，道光二十一年进士，曾任四川彰明县(今江油市)知县、茂州直隶州知州、宁远知府、四川按察使等职。《清史稿》称其“决狱明慎，民隐无不达，咸爱戴之”，当地百姓称之为“牛青天”，还为他修建了一座“德政坊”，此牌坊目前尚存，位于今四川江油市青莲镇，距今已有150余年的历史。牛树梅于道光二十八年(1848)担任宁远府知府，当时的宁远府属四川省管辖，府治西昌(今四川省西昌市，为凉山彝族自治州政府驻地)。

关于此次地震，正是发生于清道光三十年八月初七日(1850年9月12日)夜间的西昌大地震，震级约7.5级。据《清史稿》载：“寻署宁远知府。地大震，全城陷没，死伤甚众。树梅压于土，获生。蜀人谓天留牛青天以劝善。树梅自咎德薄，不能庇民，益修省。所以赈恤灾黎甚厚，民愈戴之。”当时的四川总督徐泽醇在向清廷呈递的奏稿中说：“接据署西昌县知县鸣谦奏称：八月初七日夜亥刻，县城忽然地震，簸摇动荡，屋宇倒坍。阖城号呼鼎沸，因黑夜霖雨，无从往救。及至天明，遍城木石倒塞，不辨街巷、庙宇、城楼、文武衙署及监狱、仓库尽行倒坍……军民被压身死者不计其数。”牛树梅本人也写了一首《西昌地震纪变》诗，描绘了大地震后的情形：“坤维夜半走奔雷，山岳震荡海波颓。床榻如舞人如簸，万家栋屋枯叶摧”，“迟明一望满城平，欲辨街衙谁能晓”。位于泸山的西昌地震碑林对此次地震亦有详细记载。

由此可见，此事人物、时间、地点、事件均确凿无疑，洵非杜撰者。地震灾难的形成，从自然科学角度而言是一种“地质现象”。但从佛法上而言，世间万事万物皆是缘起法，由内因和外缘和合而成。地震的“外缘”是科学意义上的地质变化现象，而起根本作用的“内因”则是众生的共业所感，即众生无量劫来及现世所造的杀盗淫妄等业力所牵引。所以没有所谓的“自然灾害”，一切都与人或有情生命的行为因果有关，且其中的因果关系极为深奥复杂、微妙难知，不是我等凡夫所能妄加揣测的。

然而上面所述的故事倒是给人以很多有益的启示，能够让我们更好地认识因果法则的运作规律，从而趋吉避凶、转祸为福。有人说人的祸福由业力感召，并不是由鬼神决定的。其实，因缘果报是宇宙法则，然而的确有鬼神在鉴察善恶、执行赏罚，正如世间法律也需要公检法等执行机关，所以并不矛盾。而世间法律尚可通过种种手段来逃避惩罚，但“天网恢恢，疏而不漏”，冥冥中的因果、天律是逃避不了的，正如城隍庙的一副对联“阳世奸雄违天害理皆由己，阴司报应古往今来放过谁”。然而，共业之中有别业，通过忏悔业障、积德行善才有可能转变业因果报、消灾免难，像故事中的节妇、医生和卖油糍的老妇人，茫茫大劫中，独能幸免于难，这是他们善业的福报，正所谓“积善之家，必有余庆”。现实当中，也有众多或戒杀放生、吃素念佛，或忠孝节义、乐善好施的善男信女，阴差阳错避免地震、水火、车祸、空难等各类灾祸事故，此类事例不胜枚举，在各类“因果感应录”中多有记载。这个世界看似杂乱而随机，实则环环相扣，因缘果报不爽毫发。

生处于当今之世，人心陷溺，风俗浇漓，恶业弥漫，天灾人祸频仍，当灾难发生时，人的生命在大自然面前显得如此渺小。佛在《八大人觉经》中说：“世间无常，国土危脆”，正是对地震等灾难的真实写照。《普贤菩萨警众偈》云：“是日已过，命亦随减，如少水鱼，斯有何乐？大众当勤精进，如救头燃，但念无常，慎勿放逸”。当我们了知了因果和无常的道理，何不珍惜难得的暇满人身，走向修行解脱之路，却还空耗生命于毫无意义的吃喝玩乐、勾心斗角、喋喋不休呢？

因果固然可畏，却也给我们提供了改变命运的契机和方法。“祸福无门，惟人自召，善恶之报，如影随形”，“命由我作，福自己求”，世人若欲平安吉祥，惟有心存敬畏、深信因果、改过迁善、戒杀放生、济人利物、积德累功，诸恶莫作、众善奉行，才是根本正途，切不可等闲视之。(取材至黄书云《觉园笔记》，田间读旧书编译)